2012年5月25日 星期五

To The Lighthouse

有些書適合深夜閱讀,陳寧的書是,Virginia Woolf的書亦然,她的筆觸很纖細,董橋形容為筆細如髮”,是要在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時細讀,才能領略到那如詩如畫的筆意墨韻。

<To The Lighthouse>是意識流匯集而成的書,內容如水流般倏忽不定,沒有從特定的視點出發,一字一句都旨在捕捉內心片刻的感覺和轉瞬即逝的想法。我也只是時而明白時而迷茫地讀著,沒有刻意去深究或理解,讀到特別優美的句子處便停下來,再細讀一遍,感受那詩意。

也想找它的中譯本,看譯者如何把如此優美的句子翻譯到中文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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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黑暗潛入房子裡去,悄然地籠罩著一切,包裹著戰亂期間荒廢了的屋,人去樓空,只剩黑暗伴隨昔日的事物。

“So with the lamps all put out, the moon sunk, and a thin rain drumming on the roof a downpouring of immense darkness began. Nothing, it seemed, could survive the flood, the profusion of darkness which, creeping in at keyholes and crevices, stole round window blinds, came into bedrooms, swallowed up here a jug and basin, there a bowl of red and yellow dahlias, there are sharp edges and firm bulk of a chest of drawers.”

窩在黑暗裡的舊物偶爾被天上的星或船隻的明燈所照亮,光明不經意地灑進來,暫時驅散凝聚以久的黑暗,但黑暗也會再爬上來,光明抹不掉它,舊物終究兀立在那裡,絲毫不動,在黑暗裡全然地存在著,像一幅靜物畫,安靜永恒地閣在幽暗裡。

“So some random light directing them from an uncovered star, or wandering ship, or the Lighthouse even, with its pale footfall upon stair and mat, the little airs mounted the staircase and nosed round bedroom doors. But here surely, they must cease. Whatever else may perish and disappear what lies here is steadfast. Here one might say to those sliding lights, those fuming airs, that breathe and bend over the bed itself, here you can neither touch nor destroy.”

一次大戰即將爆發,戰爭氣氛嚴峻,局勢混亂,人心也惶惶不安。這種氛圍籠罩了黑夜裡的一切,狂風吹得遍地殘葉枯枝,廣闊無邊的大海也不止地怒吼著,在自然裡人也找不著片刻的安寧。

The nights now are full of wind and destruction; the trees plunge and bend and their leaves fly helter skelter until the lawn is plastered with them and they lie packed in gutters and choke rain pipes and scatter damp paths. Also the sea tosses itself and breaks itself, and should any sleeper fancying that he might find on the beach an answer to his doubts, a sharer of his solitude, throw off his bedclothes and go down by himself to walk on the sand, no image with semblance of serving and divine promptitude comes readily to hand brining the night to order and making the world reflect the compass of the soul. The hand dwindles in his hand; the voice bellows in his ear. Almost it would appear confusion to ask the night those questions as to what, any why, and wherefore, which tempt the sleeper from his bed to seek an answer.”

2012年5月19日 星期六

不一樣的Superhero片

偶然在圖書館的還碟架上看到<雷神奇俠>,之前看了<復仇者聯盟>,認得DVD封面的雷神Thor,心想這種Superhero的電影都是千遍一律,奇瑰的3D特技營做天崩地裂地動山的場面,黑白忠奸分明,最後都是邪不能勝正,Superhero得到最終勝利,然後片尾又出現另一個惡勢力為續集作引子。縱然如此,我也把它借回家,打發周日假期,想不到這齣片竟然有驚喜。


Thor在裡面當然是主角,劇情說他因為驕傲闖禍而被父王奪神力,放逐到人間去學習謙卑,故事發展下去便是Thor在凡間受了點苦頭,又和凡間女子生了情愫而變得善良,最後返回天庭重奪失落了的王位。Chris Hemsworth結實強悍,很適合當這角色,只是角色的設定比較簡單,略欠深度,除了賣弄肌肉外便沒有太大發揮。


反派角色Loki的發揮空間便大得多,Tom Hiddleston也深得角色的神髓,在有限的時間裡表達出Loki複雜的心理狀況,細膩地呈現他的心路歷程,他是怎樣一步一步走過來,把內心複雜幽暗機智聰明又詭計多端的二王子Loki演繹得淋漓盡致。戲裡交代他的黑暗面源自他身為次子而沒有繼承權的身份,父王又鐘愛Thor多於他,他以陰謀搶奪王位,但其實他心底裡只是渴求父親的認同,某程度而言,是很孩子氣,又有點可悲,反能博得同情。


劇裡的Loki表現出人性化的特質,而不是一般Superhero片的反派般壞到骨子裡去。他由最初模糊地感到迷失,心底裡窩藏著難以名狀的憤恨和妒忌,對於這種輪廓模糊的不滿情緒,他只能在日常生活裡以惡作劇的形式去宣洩。到了後來他發現自己養子的身份時,之前感到的迷茫便明晰起來。


Superhero片的榥子下,透出人內心深處對愛、認同的需要和渴求,找尋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是身邊親近的人也好,是縹緲的想像世界也好,我們都渴求一個依歸。



劇情令我想起聖經裡以掃和雅各的故事。以掃是長子,在舊約的社會裡,長子是蒙受祝福的,雅各覬覦以掃長子的名份,便趁以掃打獵回家又飢又渴時,利誘以掃以一碗紅豆湯交換長子名份,以掃那時渴昏了,便一口答應,過後才知受騙。我想父與子、兄弟之間的關係向來複雜,親厚間總會夾雜一點憤恨,尤其次子的家庭角色通常比較含糊,更加要工於心計,用迂迴的方法把東西爭取過來,因此城府較深,內心比較複雜幽暗,也容易鑽牛角尖。


美國一般的Superhero片在處理如箭在弦的打仗場面時,都是兩軍列隊嚴陣以待,航空母艦海陸空統統武裝起來,一副大片的排場。英國導演的處理手法卻是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落寞對望,眼神透露著無盡的滄桑和淒涼,這些不經意的場面其實更具感染力。


Tom Hiddleston演活了Loki,英國有戲劇傳統,英國演員經歷過Shakespeare的洗禮,怎麼也不一樣。Tom Hiddleston無論咬字停頓聲線表情都恰到好處,每字每句都細想揣摩過才讀出來,表情和動作都很細膩,他是充份理解了角色,才能演繹得如此活靈活現。Shakespeare是瑰寶,他的題材是永恒的,愛情、家庭、人性,每論放在任何時代也都適用,人性的特質,無論在現代還是五百多年前維多利亞時代,也是互為相通的。

Youtube裡看了Tom Hiddleston接受訪問的片段,他真是一個很有學養和內涵的演員,活脫是一名風度翩翩的英國紳士,既平易近人,又優雅得體,言談間透著睿智,又不失風趣幽默,說得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光聽他的聲音已是件賞心樂事。



2012年5月12日 星期六

<縫身>

剛讀完<縫身>,作者是韓麗珠,一本難得的好書,可惜我竟不能在各大小書局裡買得到,只能和其他人共同分享圖書館裡的那一册。

故事是一個虛構的世界,裡面規定人到了成人的合法年齡,便要動手術把身體和另一個人的身體縫合,這樣有助降低高企的失業率和製造就業機會,因為連生人的需要和獨身的人不同,汽車的坐位因而要加闊了,衣服也要縫製一批新的,整個社會黯然重新似的,朝氣勃勃起來。書中的主角是即將畢業的大學生,我在下了決心保持完整的身體、不和別人連生後,便得了嚴重的失眠,失眠使我疏離了現實生活,室友安排我接受睡眠治療師的治療,樂也成了日後和我連生的人。

故事的結局是腿子教授依從我在論文考察部份裡面的指示,把我的身體製成標本,這結局回應了我在樂的診療室裡治療失眠時看到的一幅畫,看似是一片色彩斑爛的天空,細看之下,那幅絢麗的畫其實是由許多蝴蝶和昆蟲的標本密鋪而成。天空在小說裡沒廣闊深遠的意味,反之它像罩幕般把人困在其下,把人壓得抖不過氣,只有密封隱閉的空間,我才能得到一刻的喘息。我把連生後的身體形容為一隻蝴蝶,又把連生的醫生比喻為昆蟲的雙翼,只欠缺中樞大腦去協調活動,這個世界和那片天空,看似耀眼奪目,實際上卻都把蔵在裡面的靈魂掏空,只剩外殼,像一個又一個沒有內臟的標本,密鋪佈滿整個地方。

活在其中的人們用各種方法痳醉自己,把自己深陷在人群之中,掩沒內心深處的呼喊,只要擠在人群之中便得到安慰藉聊,在互相之間得到認同,從懷疑的邊緣得到拯救,然後又各自沈進各自的孤獨裡。連體人新增的第三張臉因此能從彼此重疊的陰影中擴大,那新增出來的第三張臉,便是故事尾段人們在湖面看到被扯成碎塊的那一張臉,湖面反映出來的倒影沒有一張臉是完整的,人們看到湖面充斥著面目模楜的臉後,便得到充夠的力量,重新返回繁瑣的生活之中

故事裡縫身顯易而見是婚姻的象徵意思,但作者並不只停留在婚姻這層面上,而是在訴說那些違反或壓抑自我意願,和外界站在同一陣線上把自己擊倒的人,又或抵受不住強大的外在壓力而坍塌的人。

本書亦回應了早前熱爆的盛女,和外在勢力站在同一陣線並把自己擊倒,我只可以說,這是一本很有前瞻性的寓言小說。

2012年5月8日 星期二

隨想

喜歡韓愛珠的文字,溫婉平實卻充滿力量,把人壓在心底裡不為人知的想法都揪出來,擱在眼前,令人不能不正眼去看,無從躲避。也不是故意躲著,只是在營營役役中,為生活糊口,日復日在循環裡打轉。其實生活也沒有多大的辛勞,只是慣性地有規律地生活,返工放工,工餘做運動、社交、讀書,沒有多大的痛苦,只是這種沒起伏的生活讓人像白內障病人般視野漸漸收窄。這也可能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只是人怠懶了,不願多走一步,踏出自己的生活圈,張開眼睛看別人的世界,感受外在於我的生命的律動,腦袋的容量也越來越小,載不下沉甸甸的重物,也是害怕被觸動而擾亂了生活的節奏,因此把頭栽進沙堆裡,用沙掩埋眼睛和耳朵,如此那些不幸的人和事便彷彿不存在,都被我攆到感官範圍以外,我便可以繼續自我感覺良好地過日子。知道和觸動間隔了一層紗,像水點打在雨傘便隨即滑落,沾不到身上。

2012年5月6日 星期日

尋常的荒謬

這陣子對寫作滿有興致,閱讀和寫作再次進入生活,開闊了一片天空,雖然寫的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觀察和記趣,這也令生活增添了不少生氣。和友人說起,友人提議命題寫作,以前厭惡老師給的命題作文,現在反而有了這興頭,翻開隨身筆記,看到尋常的荒謬五字,覺得頗離奇,有點發揮的空間,便起了這命題。

有時和密友提起往事,她們都拋下這句:你變了很多。我沒有認真深思過那轉變,反正知道便是了,那轉變又是那麼平常,適時地改變,把握了時機,在不錯的機構裡謀得一份不錯的工作,那職位有好幾百人去應徵,在芸芸眾生中脫顈而出,我認為和年紀輕有關,現在想起來入職時的我真的很年輕,身邊的同事都比我年長得多,年輕總有它的吸引力。偶爾也有倖倖然的感覺,覺得沒有錯過適當的年紀把自己導入正軌,塑造成被社會需要的人,因此才謀得安穩的職業,我隱隱察覺到,時間不停地前進,如果我沒有及時成為被需要的人,我便有化成黏稠的油的危機,和水不相融,被拒在外,我選擇了一條尋常易走的路,因此也不用竭力捍衞和合理化自己的選擇。

只是偶爾也會想起那段不尋常的歲月,為所愛的人和事而瘋狂著迷,然後不顧一切地去捕風捉影,執著地不捨,現在回想起來那股傻勁其實是很侈奢,為愛著迷,縱然那種愛是多麼的幼稚;為理想著迷,縱然那理想是遙不可及,那時眼裡中只看到那遙遠的夢。


那個轉營期間,刻意把夢遺忘,因為夢都透視著神秘而令我著迷的事,讓我精神彷惚不能專注日間的工作,像驅魔一樣,直至只夢到尋常的夢,讓深夜的思考不搗擾日間的工作,日間的生活也蠶食了夜間的夢,到了現在我只發一些尋常的夢,甚至沒有夢。

身邊的人都過著和我一樣尋常的生活,彷彿生活本來便應如此,很多人也如是,我曾臆想一般人在過尋常生活前的日子,究竟也是這般的尋常,還是和我一樣都有過輕狂的歲月,但我在他們身上都看不到以前的痕跡,他們都很安於現在的生活,返工放工,有家室的便照顧家庭,單身的便繼續看連續劇,然後睡覺,醒來後便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對他們而言那轉型是那麼輕易地做到,無障礙地從讀書時代滑進糊口的日子,我很懷疑他們有否經歷那戒煙般難熬的轉型期。我也看到在辦公室裡走走踱踱的人的面容和裝扮和神情都很相似,有時想如果在認人欄前一字排開,會否被誤會是一人分飾的,還是十年廿年後,我也加入他們的陣形,成為其中一分子,是否相似的工作會把人塑造成相似的人﹖

想到一位日本畫家一幅重口味的畫,不同年紀性別裝扮身材的人倒進摩天大廈狀的攪拌機裡磨爛,再打餅般倒模成一式一樣穿灰色套裝無性別的人,又想起友人說中環返工的人都散發著社會精英的氣息,都在中環廣場那幾間高級時裝店裝身,一絲不苟地穿著中環特色的行政套裝,而我工作的九龍某地區的返工一族都不施脂粉,用餐後塗抺廉價的朱紅色口紅,不同地區出現著倒模般相似的人,人們都唯恐落後於人般搶著進入攪拌機裡鉸碎,從而把自己塑造成社會需要的人,為生計也好,為得到尋常的幸福也好,這過程每天也劇烈地進行,從沒間斷。

2012年5月3日 星期四

失序


日常裡總會出現一條生活的軌跡,從慣性的重覆中踏出來,痕跡清晰可見後,便會依循運行下去,然後習以為常地以為每天也會有規律地進行,行車時間表也默記著,一切都那麼熟悉順暢,直至那軌跡被突如其來的事打亂,即使是多麼短暫的脫軌,也足以令人手足無措。
 
上班的日子都有著既定的節奏,和往常一樣,我拖著上班族有的急促步伐快步前往西鐵站,在派發報紙的人手上接過免費報紙,便乘電梯落月台,往下走時看見月台上冒出一條條比平日長的人龍,我只當是一般的小故障,行班有點延誤而已,便走到隊尾並和人群一同擠進第二班列車裡去。
 
列車最初以正常的速度前進,車廂裡的人做著搭車的指定動作,翻閱手上的免費報紙、看iphone裡播放的劇集和瀏覽別人的facebook因為行班延誤關係,月台上擠滿等候的乘客,列車每停一個站,便有無數的人湧進來,車廂比平日更擠迫,我翻閱手上的報紙時也免不了撩到前面女生的頭髮,她不甘示弱地瞪著我,我依舊低頭閱報。

往錦上路站途中,列車越駛越慢,最後更停下來,數分鐘後才緩慢地前進,然後便時行時停,當列車駛入往荃灣西站的隧道裡時再度停頓,我感到和我共處同一車廂的乘客開始焦躁不安,外面是漆黑的隧道,裡面是人貼人的擠擁冷氣系統全速開動,吹出來的冷風拂過我的頸背,不然我會懷疑已經被遺忘在地底的隧道裡,被幽閉黑暗所圍困。周遭的人也圓瞪起朦朧的睡眼,暫停手上的活動,按起鍵盤來,和電話另一端的接聽者交代自己被困在西鐵車廂裡,也在尋找和外界的聯繫。那時車程已逾時十多分鐘,在那以後每一分鐘也難熬,腿站得酸了,被擠得動彈不得,伸展的空間一點也沒有,即使把車廂側面平臥,上面也沒有剩餘空間我便在這樣的車廂裡熬了一句鐘。

 從車廂魚貫地走出來時,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是終站是荃灣西,美孚站是去不了,我還得找回辦公室的路。那時想起災難片裡的主角都在混亂中用自己的方法逃離現場或尋找到達安全地方的路徑失序的感覺像突然落無重狀態,適應了的氣壓驟變,身體一下子應付不了,失去重心般東歪西倒。

車站裡全時黑壓壓的人頭,往不同的方向分流,我隨著一支分流走出車站。車站外面停泊著小巴和巴士等共公交通工具,只是剛才的經驗還深深烙在腦海和皮膚裡,我對公共交通工具的疑心未除,生怕它又把我運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去,雖然我要到的地方只是任何一個地鐵站。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少,他們落在交錯的街道上,像候鳥遷移般既分散又往同一方向邁進,穿戴整齊腳踏高跟鞋的女士在橫街窄巷裡穿梭,他們的背影和周圍的環境麼的不協調,因此很容易分辦出來。我隨著人群在稠濕的空氣裡移動,汗流浹背,十分鐘的路程也走得很費勁,像車廂裡等待的每刻鐘那樣長。

穿越了幾條老街後,終於到達荃灣站。我衝進一列即將關門的車廂,感受從冷氣槽裡吹出的冷風,裡面坐著手挽LVGUCCI等的上班族,一群熟悉的陌生人,車廂裡瀰漫著從我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失序的氣味。隨著列車的開動,人潮不斷從月台湧入,那氣味在人來人往中被攤薄、稀釋,直至氣味的濃度微小得嗅不到,都消散在人潮裡。我也抵達九龍某站,返回日常的軌道上。